#婆婆的豆芽菜

婆婆九十一歲了。

每次跟老師買完菜回家，...

#婆婆的豆芽菜

婆婆九十一歲了。

每次跟老師買完菜回家，婆婆都剛好散完步回來，而每一次的婆婆，即使是出門散步而已喔，都會打扮得blingbling的，

若仔細觀察，會發現婆婆每天都變換花樣呢，鑲滿水鑽的髮箍，珍珠耳飾，色彩豐富花紋華麗的衣服，這份認真和堅持啊，實在讓人忍俊不禁。

而我最喜歡婆婆的樣子，
是她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
一根一根地摘豆芽菜。

這個時候，婆婆就是全世界跟豆芽最麻吉的老友，精力十足，注意力集中，知己知彼，一掐一個準！

婆婆手翻花似的，三下兩除二，
就把豆芽菜搞定了！

老師說：「她摘得可好可快了！我們的速度都不一定比得過她！」

我還真的沒見過九十一歲的婆婆摘豆芽菜，
我問老師能不能幫婆婆拍一張照片，
老師說婆婆最愛拍照了。

說著，婆婆一邊掐著豆芽菜，
一邊露出小姑娘般靦腆的笑容⋯

#角落生物

也許年紀本身就是一種天然礦物質或營養，周圍的人其實能「呼吸」到。

而九十一歲的含金量和密度，又是一種很稀缺的品種，我很享受坐在婆婆旁邊的感覺，她靜靜地待著，哪怕不說話，我都感覺精神飽飽的⋯

沒有豆芽菜的時候，婆婆在位子上坐著坐著，就會睡過去，腦袋歪下來，快垂到桌子上。

這時候的婆婆很像某隻角落生物，白白的，軟軟的，暖暖的，團團的，沈默不語的，呼嚕呼嚕的。

我問老師需不需要帶婆婆回房間睡，老師說婆婆正經地睡覺反而睡不著，在這裡睡得比較好。

唔，原來九十多歲的時候，
生命會是這樣的型態呀！

#睡著了

今天早上我們到家時，婆婆正在吃飯，一頓一頓的，忽然就靜止了，原來是睡著了，被拍拍醒之後，張嘴繼續吃，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。

在我們以為婆婆又睡著了的時候，
她的嘴巴卻煞有其事地咀嚼了起來⋯
母啊母啊母啊的。

#摘與擇

家裡的豆芽菜都會給婆婆摘，老師說，要讓老人幫忙做一些事，因為到了這把年紀，會沒有安全感，需要被認可。

婆婆不一定喜歡吃豆芽菜，
卻最喜歡摘豆芽菜。

婆婆每一次完成豆芽菜的任務，
把裝滿豆芽菜的籃子傲嬌地推出來時，
我都想往她腦門上貼一顆大蘋果，
就像幼稚園老師為乖孩子做的那樣！

其實婆婆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，
她把同一件事，從年輕做到了老去，
做得即使閉著眼，
手指尖也知道要向哪兒去！

我們這一生啊，
也會為很多人摘豆芽菜，
摘地瓜葉，
擇四季豆，
擇九層塔，
剝蠶豆皮，
剝翼豆絲⋯

當姑娘的時候，
摘豆芽菜，
當新娘的時候，
摘豆芽菜，
當媽媽的時候，
摘豆芽菜，
當婆婆的時候，
摘豆芽菜。

一生辛勤，
一生豐足。

如果可以，我也想這樣歡歡喜喜的，不疾不徐的，在一次又一次摘著、擇著的歲月裡，慢慢老去⋯

2020.11.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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